安龍十八先生墓(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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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龍十八先生墓
文/圖 黔西南日報記者 枕 木 
安龍十八先生墓大門內(nèi)的石牌坊。
位于安龍縣城天榜山下的明十八先生墓，是貴州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，也是目前國內(nèi)保存最完整和最重要的一處南明歷史文化遺址。
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一處南明歷史文化遺址，那就先要弄清一個歷史概念：什么是“南明”？
其實，這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很復(fù)雜、也很特殊的時期。
1644年，先是李自成率領(lǐng)農(nóng)民起義軍攻陷北京，明崇禎皇帝朱由檢在景山吊死；接著吳三桂引清軍入關(guān)，大清攝政王多爾袞占領(lǐng)北京，這就基本上宣告了明朝的滅亡。但在我國長江以南的廣大地區(qū)，明朝的一部分愛國將領(lǐng)和地方官吏，又擁立幾個小蕃王，先后建立了弘光、紹興、隆武、永歷四個政權(quán)，拼命延續(xù)著明朝的氣脈，歷史學(xué)家便把這一段明末清初、兩朝重疊的歷史，稱之為“南明”。
話題還得回到與十八先生墓有關(guān)的永歷皇帝朱由榔身上來。他在廣東肇慶登基后，被清軍追擊，一路逃到廣西。這期間，原農(nóng)民起義軍“大西軍”的余部，由孫可望、李定國等主將率領(lǐng)，由四川轉(zhuǎn)上云貴高原，決定加盟永歷朝廷，聯(lián)明抗清。1652年初，孫可望派遣總兵王愛秀，把永歷皇帝從廣西經(jīng)廣南“迎駕”到貴州安龍，在這里一住長達四年。安龍，由此成為明朝未代皇帝的皇都、中國南方的抗清指揮中心。
但是誰也沒有想到，孫可望把永歷皇帝“迎駕”到安龍僅僅兩年，就一手制造了當時震驚全國的大慘案，使18位效忠永歷皇帝的朝臣和內(nèi)官，殘死在眼前的天榜山下。
后人們?yōu)榧o念十八先生，特地修建了這座十八先生墓。
走進十八先生墓大門，便看見一座三門四柱的石牌坊，中間刻著“巋然千古”，左右兩側(cè)分別刻有“成仁”、“取義”八個大字，這是貴州著名書法家陳恒安先生補寫；牌坊上鐫刻的松、竹、蘭、梅浮雕，表現(xiàn)了十八先生的高風(fēng)亮節(jié)。
穿過石牌坊，便是安葬十八先生的圓形墓冢。此墓封土高2.5米、直徑3米，在歷史上相當有名，300多年來，它一直在向人們講述著一個悲壯、慘烈的故事。
原來，永歷皇帝到了安龍以后，生活非常拮據(jù)，所需錢物全部受到孫可望控制，這也滋長了孫可望奪權(quán)篡位的野心，在貴陽公然改國號為“后明”，妄圖逼永歷皇帝讓位。
1653年11月，身陷困境的永歷皇帝與內(nèi)閣大學(xué)士吳貞毓等十八位朝臣密商，決定召效忠永歷政權(quán)的大西軍主將李定國“統(tǒng)兵入衛(wèi)”，從廣西前來安龍護駕。
不料此事被坐鎮(zhèn)貴陽的孫可望得知，立即派部將鄭國到安龍把十八位朝臣關(guān)押起來，嚴刑拷打，逼他們供出主謀。
面對酷刑，吳貞毓挺身而出，說：“凡事由我主持，我約李定國討孫可望，與諸臣無關(guān)！”另外十七位朝臣和內(nèi)官為保護永歷帝，也把責任全部承擔下來。
1654年4月8日，孫可望以“盜寶矯詔，欺君害良”之罪，派人將這十八位朝臣全部處死。臨行前，個個面不改色，從容賦詩，以表心跡。
這就是史書中記載的著名的“十八先生之獄”。
十八先生被害后，孫可望又下令將尸體示眾三日，后來才由其家屬和安龍百姓收殮，合葬在這天榜山下。
1658年春，已經(jīng)移駕昆明的永歷皇帝，派人專程到安龍為十八先生墓樹碑，并親自題寫了“明十八先生成仁處”八個大字。
十八先生墓的后面，是著名的碑林區(qū)。左右兩側(cè)共樹有18塊石碑，碑上鐫刻著歷代名人憑吊十八先生的詩詞，還有十八先生臨刑前留下的絕命詩！
十八先慷慨就義后，他們合葬的墓，就成了歷代官員，文人前來瞻仰、憑吊的地方。
南明永歷年間深受著名戲劇家孔尚任推崇的貴陽籍大詩人吳中蕃，清乾隆進士、著名經(jīng)學(xué)家、文學(xué)家洪亮吉，清乾隆進士、著名史學(xué)家、文學(xué)家趙翼，都寫下過憑吊十八先生的詩作。
清道光年間興義知府張锳，不僅重修了十八先生墓，改建了“十八先生祠”，而且還讓其子張之洞撰寫《吊十八先生文》，以及代他作《十八先生祠堂記》。這父子兩人，還分別為“十八先生祠”題寫了楹聯(lián)。
張锳題寫在懷清亭上的是：
倚檻常懷忠亮節(jié)；
隔墻遙領(lǐng)頌弦聲。
張之洞題寫在正祠上的是：
殺身以成仁，洵稱志士；
臨難毋茍免，不愧先生。
我國古代的士子和文人，歷來看重“忠”、“孝”二字。對于歷史上的最高統(tǒng)治者，無論是明主還是昏君，往往甘愿以死效忠，而那些剛正不阿的忠良，則又總是為人敬仰。這也是諸葛亮、岳飛、文天祥、史可法、十八先生倍受人們崇敬的原因，也算是中國傳統(tǒng)價值觀的一部分吧。
沿著石階而上，就是修復(fù)的十八先生祠。正殿為歇山頂，兩側(cè)為配殿。三棟仿古建筑以雕花石墩為柱礎(chǔ)，頂蓋筒瓦，配以回廊式門窗，廊柱朱紅，門窗棕黃，風(fēng)格莊重。
讓我們到正殿去看一下吧。
這里過去供奉著的，是十八先生的雕像，后因戰(zhàn)亂毀壞了�，F(xiàn)在這里展出的，是貴州著名畫家黃天虎先生的一組國畫，描繪的是“十八先生之獄”這一歷史事件的全過程。
在這里，人們通過眼前的圖畫和文字，又重溫一遍永歷年間這段血灑安龍、異代同悲的歷史。
走出正殿，繞到殿后的山上，又見一片由小石橋、清泉、房屋、亭子、摩崖石刻組成的小天地。
小石橋下的一眼“忠泉”，石欄圍護，泉水清冽，是天榜山中最神奇的地方。
據(jù)野史《安龍紀事》記載：十八先生殉難之時，“安龍之三尺童子，也無不流連嘆息”。相傳當時，天色突變，黑云壓城，風(fēng)狂雨驟，百姓們都說，就連天公也在哭苦流淚。
眼前這個石窩窩呢，過去從來沒有泉眼，從十八先生殉難的那一天起，也開始從石縫中淌出泉水，以后就是天旱不下雨，也照樣泉水長流。當?shù)厝苏f，這是天榜山在為十八先生流淚。因此，把這眼泉取名為“忠泉”。
跨過忠泉上的小石橋，再往前走小段路，就是一間形似小船的卷棚式房屋，取名為“虛舟”。
為什么要把這間房屋建成船形模樣呢？有人說，這是后人們憑吊十八先生，以此來超渡他們不屈的含冤的靈魂。
從“虛舟”處的小路折回，便是六角攢尖頂?shù)亩喙?jié)亭。
十八先生的錚錚鐵骨、高風(fēng)亮節(jié)，一直讓后人仰慕。為此，人們特地修建了這座多節(jié)亭，并將不少名人的題詞，分別鐫刻在亭子內(nèi)側(cè)的石壁上，使這里成為貴州西南部摩崖石刻最多的地方。
說起這些名人題詞和石刻，還有一個故事。
那是1939年，西安事變不久，當時的安龍縣長向國民政府申請撥款維修十八先生墓。在重慶的國民黨軍政要員聽說此事后，不僅贊同維修，還紛紛題詞。因為當時正處于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，已形成國共合作共同抗日的局面。這些軍政要員欣然題詞，是為了激勵國民將士奮勇殺敵，像十八先生那樣富有民族氣節(jié)和血酒疆場的英雄氣概。
讓我們看一看這些親筆題詞——
蔣中正題寫的“碧血千秋”。
國民政府立法院長居正題寫的“孫曰成仁，孟曰取義，惟其仁至，所以義盡”。
國民政府中央監(jiān)察院長任何澄題寫的“藏碧輝巖”。
國民政府原交通部長王伯群題寫的“浩然長存”。
原貴州省主席吳鼎昌題寫的“重如泰山”。
辛亥江西都督柏文蔚題寫的“天地正氣”。
原貴州省西路巡視專員胡剛題寫的“浩氣長存”。
原貴州第三行署專員王慶芳題寫的“忠烈可風(fēng)”。
原國民黨第八十九軍軍長劉伯龍題寫的“天地同流”。
看一看石壁上的題詞，想一想十八先生蒙受的冤屈，只會對南明的那一段歷史，發(fā)出一聲嘆息。
離開多節(jié)亭，在下山返回大門的途中，不少人都會心情沉重，浮想聯(lián)翩。為什么呢？因為他們透過這座十八先生墓，在這里看到了大明王朝佝僂的背影，看到了一出難以言說的悲劇。
這使我不由得想起2011年初出的一本書——《誰斷送了大明王朝》。在書的結(jié)尾，作者這樣寫道：
明末的大悲劇落幕了。它既是時代的悲劇，又是社會的悲�。凰仁菄业谋瘎�，又是一個民族的悲劇。明末的大悲劇具有全民性：所有的生靈都在這悲劇的大熔爐中煎熬，一切人都在血海中翻滾，人們都在苦難和血淚中哀號、掙扎……在那悲劇性的時代，人的生命的價值被貶值到了最低點！
明末的大悲劇早已消失在歷史的塵霧中，但它是中華民族永遠的教訓(xùn)，永遠的感嘆，永遠的痛！
讓我們記住明末的這一段歷史，以活得更尊嚴，更剛強，也更自由！
